最近，我應邀赴香港參加一個科幻研討會，卻因為港澳通行證的問題未能成行。主辦方很郁悶。另一位內地科幻作家陳楸帆提出，能否使用遠程會議系統(tǒng)讓我現身，并建議使用Zoom云視頻會議軟件。這立時得到大家的贊同，認為這樣做本身就很科幻。陳楸帆是80后科幻作家，在百度和谷歌任過職，現在從事虛擬現實開發(fā)，熟悉前沿科技。

　　這是我通過手機和電腦第一次進行遠程視頻會議，這很“超現實”——會議討論的主題。所謂超現實，即我們越來越生活在一個用技術構筑的虛擬現實中，卻能以假亂真。像我這樣，以影像之身瞬時越過幾千公里，出現在香港的會場，不能不說是魔法。難怪，科幻作家亞瑟·查理斯·克拉克說，最神奇的魔法等于最高級的科技。而我的思想和情感也能得到了原汁原味的傳送。給人的感覺似乎是，依靠技術，就能打破一切封鎖。

　　加入遠程會議程序的過程十分簡單，僅需注冊后輸入一個十位數字代碼，便看到了對面的會場，與會者也看到了我的影像。他們掌聲的熱烈超乎想象。不過，與真人參與還是有所差別，我只能看到會場上的聽眾，但看不到與我對話的人。由于看不見人，我必須要高度集中注意力，才能聽準聲音。有幾次我并不能確定論壇主持人嚴鋒老師是否在向我發(fā)問。

　　但是，整個過程是很順利的，我能清晰表達觀點，明確回答提問，并且因為是坐在自家書房中，而更放松。

　　這還僅是一種“快餐式”的簡易會議系統(tǒng)。我曾在華為的北京展示中心，見到了復雜高級的會議系統(tǒng)，跟現實中開會幾乎一模一樣，如若真人相處。另外，據說，技術的發(fā)展已在讓全息投影成為現實，像科幻電影中那樣，讓你的本尊立體“呈現”在會場。這些都使我感受到技術帶來的巨大變革和可能。

　　伊格言曾提出一個觀點，在超現實世界里，隨著技術進步，什么都會變化。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輸出軟件，它會修改一切。他也講到《未來簡史》。支持人類世界的基礎，如貨幣、帝國與宗教，也是依賴人類腦海中的某種“協(xié)定”而存在。

　　陳楸帆也提出，人腦與機器處理信息，有高度的同構性。我們的感官，不是為接受信息，而是為過濾信息才存在的。我們所謂的現實，只是經過過濾后得到的現實的一部分。這也就是科幻的意義，它可以用來看到不同層級的信息。技術的發(fā)展，會讓人們對唯物或唯心主義有新的認識。陳楸帆請來一位人工智能專家，寫了一個程序，讓它研究并熟悉他的作品，然后他輸入一個關鍵詞，機器便圍繞這個詞，寫出一段文字，很像作家本人的風格。他把機器寫的東西加入他的小說里，從而制造出一種人機合作的新小說。他說：“技術在前進，在不斷調整邊界，我們不能過得太舒服，否則會被淘汰。”

　　嚴鋒認為這些變化很有意思，他說，大家都在講機器會不會毀滅人類，其實更應該談論我們怎么跟機器共處，怎樣跟機器搞好關系。

　　科幻現實主義成為一個熱詞。很多以前看來科幻的，都進入了現實。人民的日常生活與技術更加密切結合。在未來，判斷一個國家發(fā)達和開放程度的，可能是技術的先進和便利程度。

　　仍然會有人不斷利用技術來構筑交流的屏障，但技術的擴散趨勢卻是擋不住的，就像當年石器、鐵器、指南針、紙、活字印刷、火藥、無線電和汽車，終會擴散到民間一樣，使大眾受益無窮。